敲门惊昼睡,问报睦州吏。手把一封书,上有皇甫字。拆书放床头,涕与泪垂四。昏昏还就枕,惘惘梦相值。悲哉无奇术,安得生两翅。
吾老著读书,馀事不挂眼。有儿虽甚怜,教示不免简。君来好呼出,踉跄越门限。惧其无所知,见则先愧赧。
鲁连细而黠,有似黄鹞子。田巴兀老苍,怜汝矜爪觜。开端要惊人,雄跨吾厌矣。高拱禅鸿声,若辍一杯水。独称唐虞贤,顾未知之耳。
猛虎落槛阱,坐食如孤豚。丈夫在富贵,岂必守一门。公心有勇气,公口有直言。奈何任埋没,不自求腾轩。
举举江南子,名以能诗闻。一来取高第,官佐东宫军。迎妇丞相府,夸映秀士群。鸾鸣桂树间,观者何缤纷。
万生都阳明,幽暗鬼所寰。嗟龙独何智,出入人鬼间。不知谁为助,若执造化关。厌处平地水,巢居插天山。
无本于为文,身大不及胆。吾尝示之难,勇往无不敢。蛟龙弄角牙,造次欲手揽。众鬼囚大幽,下觑袭玄窞。
长安雨洗新秋出,极目寒镜开尘函。终南晓望蹋龙尾,倚天更觉青巉巉.自知短浅无所补,从事久此穿朝衫。归来得便即游览,暂似壮马脱重衔。
玉川先生洛城里,破屋数间而已矣。一奴长须不裹头,一婢赤脚老无齿。辛勤奉养十馀人,上有慈亲下妻子。
柏生两石间,万岁终不大。野马不识人,难以驾车盖。柏移就平地,马羁入厩中。马思自由悲,柏有伤根容。
元和六年春,寒气不肯归。河南二月末,雪花一尺围。崩腾相排拶,龙凤交横飞。波涛何飘扬,天风吹幡旂。
长沙入楚深,洞庭值秋晚。人随鸿雁少,江共蒹葭远。历历余所经,悠悠子当返。孤游怀耿介,旅宿梦婉娩。风土稍殊音,鱼虾日异饭。亲交俱在此,谁与同息偃。
长把种树书,人云避世士。忽骑将军马,自号报恩子。风云入壮怀,泉石别幽耳。钜鹿师欲老,常山险犹恃。岂惟彼相忧,固是吾徒耻。去去事方急,酒行可以起。
广州万里途,山重江逶迤。行行何时到,谁能定归期。揖我出门去,颜色异恒时。虽云有追送,足迹绝自兹。人生一世间,不自张与弛。譬如浮江木,纵横岂自知。宁怀别时苦,勿作别后思。
吾皇绍祖烈,天下再太平。诏下诸郡国,岁贡乡曲英。元和五年冬,房公尹东京。功曹上言公,是月当登名。
少年气真狂,有意与春竞。行逢二三月,九州花相映。川原晓服鲜,桃李晨妆靓。荒乘不知疲,醉死岂辞病。
忆昔初及第,各以少年称。君颐始生须,我齿清如冰。尔时心气壮,百事谓己能。一别讵几何,忽如隔晨兴。
崔君初来时,相识颇未惯。但闻赤县尉,不比博士慢。赁屋得连墙,往来忻莫间。我时亦新居,触事苦难办。
赤藤为杖世未窥,台郎始携自滇池。滇王扫宫避使者,跪进再拜语嗢咿。绳桥拄过免倾堕,性命造次蒙扶持。
人皆期七十,才半岂蹉跎。并出知己泪,自然白发多。晨兴为谁恸,还坐久滂沱。论文与晤语,已矣可如何。
韩愈(768~824)字退之,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、思想家,河阳(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)人,汉族。祖籍河北昌黎,世称韩昌黎。晚年任吏部侍郎,又称韩吏部。谥号“文”,又称韩文公。他与柳宗元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,主张学习先秦两汉的散文语言,破骈为散,扩大文言文的表达功能。宋代苏轼称他“文起八代之衰”,明人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,与柳宗元并称“韩柳”,有“文章巨公”和“百代文宗”之名,作品都收在《昌黎先生集》里。韩愈在思想上是中国“道统”观念的确立者,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