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寻李愿向盘谷,正见高崖巨壁争开张。是时新晴天井溢,谁把长剑倚太行。冲风吹破落天外,飞雨白日洒洛阳。
吾老著读书,馀事不挂眼。有儿虽甚怜,教示不免简。君来好呼出,踉跄越门限。惧其无所知,见则先愧赧。
鲁连细而黠,有似黄鹞子。田巴兀老苍,怜汝矜爪觜。开端要惊人,雄跨吾厌矣。高拱禅鸿声,若辍一杯水。独称唐虞贤,顾未知之耳。
猛虎落槛阱,坐食如孤豚。丈夫在富贵,岂必守一门。公心有勇气,公口有直言。奈何任埋没,不自求腾轩。
举举江南子,名以能诗闻。一来取高第,官佐东宫军。迎妇丞相府,夸映秀士群。鸾鸣桂树间,观者何缤纷。
万生都阳明,幽暗鬼所寰。嗟龙独何智,出入人鬼间。不知谁为助,若执造化关。厌处平地水,巢居插天山。
羡君齿牙牢且洁,大肉硬饼如刀截。我今呀豁落者多,所存十馀皆兀臲.匙抄烂饭稳送之,合口软嚼如牛呞。妻儿恐我生怅望,盘中不饤栗与梨。
无本于为文,身大不及胆。吾尝示之难,勇往无不敢。蛟龙弄角牙,造次欲手揽。众鬼囚大幽,下觑袭玄窞。
灌池才盈五六丈,筑台不过七八尺。欲将层级压篱落,未许波澜量斗石。规摹虽巧何足夸,景趣不远真可惜。长令人吏远趋走,已有蛙黾助狼藉。
长安雨洗新秋出,极目寒镜开尘函。终南晓望蹋龙尾,倚天更觉青巉巉.自知短浅无所补,从事久此穿朝衫。归来得便即游览,暂似壮马脱重衔。
玉川先生洛城里,破屋数间而已矣。一奴长须不裹头,一婢赤脚老无齿。辛勤奉养十馀人,上有慈亲下妻子。
夏半阴气始,淅然云景秋。蝉声入客耳,惊起不可留。草草具盘馔,不待酒献酬。士生为名累,有似鱼中钩。赍材入市卖,贵者恒难售。岂不畏憔悴,为功忌中休。勉哉耘其业,以待岁晚收。
长檠八尺空自长,短檠二尺便且光。黄帘绿幕朱户闭,风露气入秋堂凉。裁衣寄远泪眼暗,搔头频挑移近床。
规模背时利,文字觑天巧。人皆馀酒肉,子独不得饱。才春思已乱,始秋悲又搅。朝餐动及午,夜讽恒至卯。
君门不可入,势利互相推。借问读书客,胡为在京师。举头未能对,闭眼聊自思。倏忽十六年,终朝苦寒饥。宦途竟寥落,鬓发坐差池。颍水清且寂,箕山坦而夷。如今便当去,咄咄无自疑。
有鸟夜飞名训狐,矜凶挟狡夸自呼。乘时阴黑止我屋,声势慷慨非常粗。安然大唤谁畏忌,造作百怪非无须。
孟生江海士,古貌又古心。尝读古人书,谓言古犹今。作诗三百首,窅默咸池音。骑驴到京国,欲和熏风琴。
元和庚寅斗插子,月十四日三更中。森森万木夜僵立,寒气屃奰顽无风。月形如白盘,完完上天东。
西城员外丞,心迹两屈奇。往岁战词赋,不将势力随。下驴入省门,左右惊纷披。傲兀坐试席,深丛见孤罴。
古史散左右,诗书置后前。岂殊蠹书虫,生死文字间。古道自愚蠢,古言自包缠。当今固殊古,谁与为欣欢。
韩愈(768~824)字退之,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、思想家,河阳(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)人,汉族。祖籍河北昌黎,世称韩昌黎。晚年任吏部侍郎,又称韩吏部。谥号“文”,又称韩文公。他与柳宗元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,主张学习先秦两汉的散文语言,破骈为散,扩大文言文的表达功能。宋代苏轼称他“文起八代之衰”,明人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,与柳宗元并称“韩柳”,有“文章巨公”和“百代文宗”之名,作品都收在《昌黎先生集》里。韩愈在思想上是中国“道统”观念的确立者,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