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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丰三年正月，余始谪黄州。至岐亭北二十五里山上，有白马青盖来迎者，则余故人陈慥季常也，为留五日，赋诗一篇而去。明年正月，复往见之，季常使人劳余于中途。余久不杀，恐季常之为余杀也，则以前韵作诗，为杀戒以遗季常。
地卷江海浮，天吹河汉涌。北风散作花，巧丽世无种。霾昏得照曜，尘滓归掩拥。荒林无空枝，幽瓦有高陇。
火腾为虐不可摧，屋窄无所逃吾骸。织芦编竹继檐宇，架以松栎之条枚。岂惟宾至得清坐，因有余地苏陪台。愆阳陵秋更暴横，焮我欲作昆明灰。
吾闻人之初，好恶尚无朕。帝与凿耳目，贤愚遂殊品。尔来百千年，转化薄愈甚。父翁相贩卖，浮诈谁能审。
始吾居扬日，重问每见及。云将自亲侧，万里同讲习。子行何舒舒，石望已汲汲。穷年梦东南，颜色不可挹。
今日非昨日，昨日已可思。明日异今日，如何能勿悲。当门五六树，上有蝉鸣枝。朝听尚壮急，暮闻已衰迟。
禁城鸡唱金门开，起居舍人携疏来。榻前一奏一万字，历历写出忠义怀。顿首惶恐臣昧死，越录敢言天下事。百年河洛行胡朔，恨满东南天一角。
三峨参横大峨高，奔崖侧势倚半霄。龙跧虎卧起且伏，旁睨沫水沱江朝。禹从岷嶓过其下，奠山著藉称雄豪。告成归来两阶舞，泗滨锡贡备九韶。
乐天渐老欲谋欢，大似蒸砂不作团。已觉笙歌无暖热，仍嫌风月太清寒。气衰况复三而竭，心赏尤於四者难。却恐人嫌情太薄，聊将花作雾中看。
合江县下初语离，共说再会知何时？寿栎堂前哄一笑，人生聚散真难料青灯话旧语未终，船头叠鼓帆争风。草草相逢复相送，直恐送迎皆梦中。
长病人嫌理亦宜，吾今有计可扶衰。烦君舁著山深处，恐有黄龙浴水医。
衰翁不出门，岁月过电雹。窗明地炉暖，袖手坐寂寞。可怜瓶中梅，烂漫几开落；小园亦数树，曾未破一萼。三更北风急，雨雪恐复作。且当勤举杯，莫恨浮蚁浊。
一棹秋风去已迟，钓竿恐失野人期。朝回补睡寻幽梦，客去偷闲练近诗。浮世本知缘苦薄，颓龄已与志俱衰。平生所慕孤山老，剩欲怀茶奠旧祠。
衰病犹弱国，地与齐楚邻，朝忧羽书来，暮畏戎车尘，奔命不敢辞，所惧残吾民。羸老正类此，日夜忧其身，起居食饮间，恐惧自贵珍，一念少放逸，祸败生逡巡。所以古达者，训戒常谆谆。不死正尔得，成真非有神。
疾病侵壮年，发恐不及白；偶赖针石功，寓世成久客。行年垂七十，霜雪纷满帻，耳目虽已衰，亦未与人隔。濯缨千顷湖，送老五亩宅。大布缝长衫，东阡复南陌。
前年蒙趣召，渡江当六月，顾惭衰病躯，触热朝行阙。君恩虽屡下，恐惧乞骸骨，飘然返柴荆，所愧已黔突。
少时狂走西复东，银鞍骏马驰如风。眼看春去不复惜，只道岁月来无穷。初游汉中亦未觉，一饮尚可倾千锺。叉鱼狼藉漾水浊，猎虎蹴蹋南山空。
火云嵯峨如叠嶂，百病攻衰非一状。低檐小屋桑竹村，忽辱君来问亡恙。蹶然揽衣起闯门，裹饭仍烦远相饷。岁饥野外无供给，羞涩余粮不盈盎。我守此穷三十年，尚恐死前无力量。君诚不以老弃予，苦语见规宜勿让。
众星若银砾，老桂卧海底。中夜热不解，病叟推枕起。悲虫号草根，孤萤照野水。树头风急生，喘汗真一洗。
天涯流落过重阳，枫叶摇丹已著霜。衰病强陪莲幕客，凄凉又送石渠郎。杜陵雁下悲徂岁，笠泽鱼肥梦故乡。便恐从今长隔阔，旧交新贵例相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