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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丰三年正月，余始谪黄州。至岐亭北二十五里山上，有白马青盖来迎者，则余故人陈慥季常也，为留五日，赋诗一篇而去。明年正月，复往见之，季常使人劳余于中途。余久不杀，恐季常之为余杀也，则以前韵作诗，为杀戒以遗季常。
汉业存亡俯仰中，留侯当此每从容。固陵始议韩彭地，复道方图雍齿封。
谁谓九华远，吾身未尝檐。唱篇每起予，予口安能箝。忆在秋浦北，空江上新蟾。光洁写一镜，回环两堤奁。
头颅已可知，牙齿今复落，十步或再休，啜粥不及勺。身依一蒲团，壁挂雨芒屩；对客辄坐睡，有问莫能酢。念昔少壮时，心慕宦游乐。初登平津馆，晚入征西幙。
七十八十古来稀，行年九十固应衰。已兴工部耳聋叹，更和文公齿落诗。
曩岁读隐书，妄意慕陶葛，芝房及乳石，日夜躬采掇。飞举固未能，死籍或可脱。那知事大谬，发齿将秃豁。神僊岂弃汝，正坐自迂阔。余年尚努力，勿待烛见跋。
我昔自蜀归，百年已过半。观棋未终局，回视斧柯烂。饱知山林乐，富贵何足换。退休失健决，正坐闇且懦。
一年老一年，一日衰一日；譬如东周亡，岂复须大疾。嬾惰已废书册久，病来亦复疏杯酒。轫车小住固自佳，拂袖便行亦何有？下床拥火暖有余，咸豆数粒粥一盂。平生常笑愚公愚，欲栽堕齿染白须。
定命元知不可移，更兼狂疾固虽治。履穿衣弊穷居日，齿豁头童大耋时。耕钓诗多悲境熟，功名梦少感年衰。今朝雨歇春泥散，剩伴儿童鬬草嬉。
发残不胜冠，齿堕欲废嚼；譬如亭皋木，秋至叶自落。岂惟形骸变，意气已非昨。床隅倚拄杖，壁上挂双屩，经旬不出户，薄饭羹藜藿。居然远霜露，因得养腰脚。
漫浪真堪老，丁宁勿语人。屐痕浑似齿，巾角小於纶。从事固不恶，贤人也似醇。空瓶未应卧，只恐恼比邻。
九垠化为魅，亿丑俘为虏。既不能变姓名卒于吴，又不能髠钳奴于鲁。远引不如四皓翁，高蹈不如仲连父。冥鸿堕矰缴，长鲸陷网罟。
穷达有常分，得丧难豫言。古今浩茫茫，倚伏安可原。轩掌彼自荣，兴俗同崩奔。锱铢校重轻，冰火殊凉温。
六月京师暑雨多，夜夜南风吹芡嘴。凝祥池锁会灵园，仆射荒陂安可拟。争先园客采新苞，剖蚌得珠从海底。都城百物贵新鲜，厥价难酬与珠比。
淮上一相遇，忆在京都时。虽惊岁月换，未改松桂姿。童侍两三人，瓶锡相与随。自言东越来，箧中多好诗。
与君数夜饮，唯恐酒盏空。今我苦欲浅，语志难此同。陈编侑欢适，间谑何魁雄。婢子寒且倦，主人哦不穷。
勇为江海行，风波曾不惧。但欲寻名山，扁舟无定处。南有鹏若鴞，嶮有石若锯。毒草见人摇，短狐逢影怒。
士忧行不修，不忧禄不及。之子久好学，何患名未立。圣时开贤科，子独不肯入。固非远仕进，服期难赴集。
韩君问我洛阳花，争新较旧无穷已。今年夸好方绝伦，明年更好还相比。君疑造化特著意，果乃区区可差耻。尝闻都邑有胜意，既不锺人必锺此。
平生天下友，常以道义求。良朋既我遘，没齿无怨尤。向来六七辈，非可取次俦。议论吐肝胆，慷慨从窜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