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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丰三年正月,余始谪黄州。至岐亭北二十五里山上,有白马青盖来迎者,则余故人陈慥季常也,为留五日,赋诗一篇而去。明年正月,复往见之,季常使人劳余于中途。余久不杀,恐季常之为余杀也,则以前韵作诗,为杀戒以遗季常。
同年友李君讳惇,字宪仲。贤而有文,不幸早世,轼不及与之游也,而识其子廌有年矣。廌自阳翟见余于南京,泣曰:吾祖母边、母马、前母张与君之丧,皆未葬,贫不敢以饥寒为戚,顾四丧未举,死不瞑目矣。适会故人梁先吉老闻余当归耕阳羡,以绢十匹、丝百两为赆,辞之不可。
驸马都尉王诜晋卿,功臣全彬之后也。元丰二年,予得罪贬黄冈,而晋卿亦坐累远谪,不相闻者七年。予既召用,晋卿亦还朝,相见殿门外。感叹之余,作诗相属,托物悲慨,阨穷而不怨,泰而不骄。
苏州定慧长老守钦,使其徒卓契顺来惠州,问予安否,且寄《拟寒山十颂》。语有璨、忍之通,而诗无岛、可之寒,吾甚嘉之,为和八首。左角看破楚,南柯闻长滕。钩帘归乳燕,穴纸出痴蝇。
平生我与尔,举意辄相然。岂止磁石针,虽合犹有间。此外一子由,出处同偏僊。晚景最可惜,分飞海南天。
武陵山下朝买船,风吹宿雾山花鲜。万家笑语横青天,绮窗罗暮舞婵娟。小鬟折花叩船舷,玉琖写酒酬金钱。朱梦飞动浮云巘,天外筦箫来宛转。
乌榜登临兴未休,共言何许更消忧。联裾萧寺寻真觉,方驾孙陵吊仲谋。语罢每开欢笑口,诗来仍掉苦吟头。已知轩冕真吾累,且可追随马少游。
谁谓九华远,吾身未尝檐。唱篇每起予,予口安能箝。忆在秋浦北,空江上新蟾。光洁写一镜,回环两堤奁。
自吾失逢原,触事辄愁思。岂独为故人,抚心良自悲。我善孰相我,孰知我瑕疵。我思谁能谋,我语听者谁。
谁为尧舜徒,孔子而已矣。人皆是尧舜,未必知孔子。伯夷不辱身,柳下援而止。孔子尚有言,我则异於是。
逢原未熟我,已与子相知。自吾得逢原,知子更不疑。把手湖上舟,望子欲归时,茫然乃分散,独背东南驰。寥寥西城居,邂逅与子期。
去年约子游山陂,今者仍为大梁客。天旋日月不少留,称意人间宁易得。天明径欲相就语,云雪填城万家白。冬风吹鬣马更骄,一出何由问行迹。
余生非匏瓜,於世不无求。弱力惮耕稼,衣食当周流。起家始二十,南北今白头。愁伤意已败,罢病恐难瘳。
定林瞰土山,近乃在眉睫。谁谓秦淮广,正可藏一艓。朝予欲独往,扶惫强登涉。蔡侯闻之喜,喜色见两颊。
陵阳游观吾所好,恨不即过众乐亭。尝闻彷佛入梦寐,吟笔自欲图丹青。千峰秀出百里外,忽於其上峥檐楹。朝云嘘岩日暖暖,夜水落涧风泠泠。
蔡侯东方来,取友无所挟。翛翛一囊衣,偶以一书笈。定林朝自炊,有匕或无筴。时时羹藜藿,镬大苦难燮。
吾尝奇华佗,肠胃真割剖。神膏既傅之,顷刻活残朽。昔闻今则信,绝伎世尝有。堂堂颍川士,察脉极渊薮。
予常值真人,能藏毒而宁。能纳秽若净,能易膻使馨。能解身赫赫,能逆如冥冥。日唯汝心撄,而汝耳目荧。
今年锺山南,随分作园囿。凿池构吾庐,碧水寒可漱。沟西雇丁壮,担土为培塿。扶疏三百株,莳梀最高茂。
有嘉新学,潭守所作。守者谁欤,仲庶氏吴。振养矜寡,衣之褰襦。黔首鼓歌,吏静不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