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仕宦不谐农失业,败屋萧萧书数箧。藜羹不糁未足嗟,爨灶无薪扫枯叶。丈夫穷空自其分,饿死吾肩未尝胁。世间大有乞墦人,放翁笑汝骄妻妾。
不媿衰翁雪鬓新,出门也复整乌巾。梅花隔水香撩客,野鸟穿林语唤人。长日难消惟泥酒,灾年不死又违春。吾儿已到新安未?想掬清溪洗客尘。
春耕秋钓旧家风,门巷荒寒屋壁空。四海交情残梦里,一生心事断编中。买鱼日待携篮女,裹药时从挟簏翁。便废闲吟亦未可,吾徒岂独坐诗穷。
雨渍岚侵藓晕重,石砮楛矢正相同;取从万里鲸波路,来伴三山鹤发翁。雪上有时留醉草,花前随处打残红。化龙径去吾何憾,且与人间作岁丰。
邻曲祈蚕候,陂塘浸种时。春寒薪炭觉,雨霁鼓钟知。驴瘦冲泥怯,鱼惊食钓迟。衰翁一味嬾,耕养媿吾儿。
街南酒楼粲丹碧,万顷湖光照山色。我来半醉蹑危梯,坐客惊顾闻飞屐。长绦短帽黄絁裘,从一山童持药笈。近传老仙尝过市,此翁或是那可识?逡巡相语或稽首,争献名樽冀余沥。
千金不须买画图,听我长歌歌镜湖。湖山奇丽说不尽,且复为子陈吾庐。柳姑庙前鱼作市,道士庄畔菱为租。一弯画桥出林薄,两岸红蓼连菰蒲。
竹屋茆檐烟火微,长歌相应负禾归。穷居幸可支朝夕,世事何曾有是非。新茁畦蔬经宿雨,半开篱槿弄斜晖。老翁略与吾年等,眷眷遮留莫苦违。
山翁作园沼,安乐及禽鱼。凡草犹当养,芳兰可得锄?初非治一室,亦岂爱吾庐。暮境虽云迫,心期故有余。
薏实炊明珠,苦笋馔白玉。轮囷斸区芋,芳辛采山蔌。山深少盐酪,淡薄至味足。往往八十翁,登山逐奔鹿。
风驱雨压无浮埃,骖騿千骑东方来。胜游公自辈王谢,净社我亦追宗雷。岷山楼上一徙倚,如地始辟天初开。廓然眼界三万里,山一螘垤水一杯。
阴云解駮朝暾红,黄河直与昆仑通。不驾鸾凤骖虯龙,径蹑香烟上空中。吾行忽过日月宫,下视积气青蒙蒙,寒暑不分昼夜同。嵯峨九关常烈风,凛然萧森变冲融,不悸不眩身如空。尘沙浩劫环无穷,讵须更觅安期翁!
穷居怀抱久无懽,犹赖吾儿得少宽。谨视鸡豚供老疾,力营薪炭备春寒。旧书缀缉编无绝,小瓮调停味不酸。坐使乃翁无一事,高眠常到日三竿。
今年一冬晴日多,草木萌甲风气和。百钱布被未议赎,老翁曝背儿行歌。吾侪小人虑不远,积雪苦寒来岂晚?青天方行三足乌,不料黑云高高嵼。明朝雪恶冻复饿,儿啼颊皴翁噤卧。九重巍巍那得知,合门催班百官贺。
侯印何由得酒泉?小槽新熟亦欣然。放翁达处过彭泽,客自在傍吾自眠。
近村远村鸡续鸣,大星已高天未明;床头瓦檠灯煜爚,老夫冻坐书纵横。暮年於书更多味,眼底明明见莘渭。但令病骨尚枝梧,半盏残膏未为费。吾儿虽戆素业存,颇能伴翁饱菜根。万锺一品不足论,时来出手苏元元。
吾少贫贱真臞儒,贪食嗜味老不除。折腰歛版日走趋,归来聊以醉自娱。长缾巨榼罗杯盂,不须渔翁劝三闾。牛尾膏美如凝酥,猫头轮囷欲专车,黄雀万里行头颅,白鹅作鮓天下无,浔阳糖蟹径尺余,吾州之蔊尤嘉蔬,珍盘餖飣百味俱,不但项脔与腹腴。
八十古云耄,吾今不啻过。山程雨芒屩,水宿一渔蓑。鸡唱刘琨舞,牛疲甯戚歌。春寒欺短褐,将奈此翁何!
学诗大略似参禅,且下功夫二十年。君要亲嘗狮子吼,法须尽吐野狐涎。几人错会先师话,吾辈元齐古佛肩。天遣放翁窮不死,茶山钵袋未曾傳。
人生有至乐,莫若江湖中。千钱买短(左舟右付),青箬织孤篷。潮生鼓棹去,烟波浩无穷。长歌送夕阳,回首万事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