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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年友李君讳惇,字宪仲。贤而有文,不幸早世,轼不及与之游也,而识其子廌有年矣。廌自阳翟见余于南京,泣曰:吾祖母边、母马、前母张与君之丧,皆未葬,贫不敢以饥寒为戚,顾四丧未举,死不瞑目矣。适会故人梁先吉老闻余当归耕阳羡,以绢十匹、丝百两为赆,辞之不可。
苏州定慧长老守钦,使其徒卓契顺来惠州,问予安否,且寄《拟寒山十颂》。语有璨、忍之通,而诗无岛、可之寒,吾甚嘉之,为和八首。左角看破楚,南柯闻长滕。钩帘归乳燕,穴纸出痴蝇。
天不仁兮降乱离,嗟余去此其从谁。自胡之反持干戈,翠蕤云旓相荡摩。流星白羽腰间插,叠鼓遥翻瀚海波。一门骨肉散百草,安得无泪如黄河。
世传一尾龟百龄,此龟逮见隋唐兴。虽然天幸免焦灼,想屡缩颈愁严凝。前年赴满不量力,欲替鳌负三崚嶒。番禺使君邂逅见,知困簸荡因嗟矜。
世网挂士如蛛丝,大不及取小缀之。宜乎倜傥不低敛,醉脚踏倒青天低。前日才能始谁播,一口惊张万夸和。雷公诉帝喘欲吹,咸恐声名塞天破。
搏鸷有余饱,鲁山长饥空。豪人饫鲜肥,鲁山饭蒿蓬。食名皆霸官,食力乃尧农。君子耻新态,鲁山与古终。
五湖西岸孤绝处,旃檀大士来同住。性空真水遍清凉,随绿出现无方所。蒙泉新洁监泉明,瀹茗羹藜甘似乳。何须苦问莲开未,桂子菖花了今古。
皮下多无肉,秋来瘦不禁。骨棱春焙銙,筋蹙海山沉。虮虱从何有,蚊蝇枉见侵。惟余老筇杖,相伴两虚心。
我本住林屋,风吹来锦城。锦城亦休乐?所乐多友生。相从不知久,相送不计程。横绝峨眉巅,欲去有余情。
薄伽梵相含空虚,化人分段同璠璵。尔来示灭二千岁,真骨万里传中区。钱塘有尼号法照,得自禁掖藏金铺。欲因此胜高构阁,假设象似开群愚。
恨之极。恨极销磨不得。苌弘事,人道後来,其血三年化为碧。郑人缓也泣。
身寄崦嵫欲尽时,且贪余景伴儿嬉。故庐手种竹千个,醉帽时篸花一枝。蠹箧有书供夙好,衡门无客作新知。羊裘自欠封侯骨,敢道君房彻底痴!
余龄垂八十,虽惫犹强饭,正如老病马,风沙时一喷。玉关眇何许,道里何啻万。目中堠历历,欲进不能寸。矫首望秋空,徒羡霜鹘健。薶骨亦何悲,吾非麒麟楦!
造物冥冥中,与我无一面,不知获罪由,动辄被诃遣;又若哀其愚,救以药瞑眩。我亦揣此心,安受不敢怨。中间戍蜀汉,十载困邮传。骑壒蒙陇干,阵云暗秦甸,齎粮杂沙墋,掬水以三咽,传烽东骆谷,倏忽若流电。
短蓑榜轻舟,时过野僧舍。长衫挂数珠,亦入法华社。平生无拣择,生死均早夜,余年犹几何,久已付造化。常嫌乐天佞,却肯退之骂,君看佛骨表,自是无生话。
苦雨侵衰骨,余寒著弊裘。病多辞社饮,贫甚辍春游。日日亲蔬圃,时时弄钓舟。回头语造物,与子两无求。
自笑谋生事事疏,年来锥与地俱无。平章春韭秋菘味,拆补天吴紫凤图。食肉定知无骨相,珥貂空自逛头颅。惟余数卷残书在,破箧萧然笑獠奴。
茂陵病後非平昔,瘦骨竛竮短发疏。红烛悔从长夜饮,青灯喜对小年书。圣贤亲见生非晚,忿欲俱空死有余。破屋颓垣君勿笑,更阑弦诵满吾庐。
屯云失南山,三日吹细雨。岁月不贷人,蛙声遽如许!一年复一年,老至不可御。下湿病在脾,余息仅如缕。枯皮裹瘦骨,半属松下土。屋坏要当颠,安能强撑拄!
并檐幽鸟语璁珑,一榻萧然四面风。客散茶甘留舌本,睡余书味在胸中。浮云变态吾何与,腐骨成尘论自公。剩欲与君谈此事,少须明月出溪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