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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绵分已饯余生,造物苛留未遣行。今日下床还健在,一编来就小窗明。
北窗无俗物,三伏有余凉。玉麈消长日,风漪可一床。盏分新作茗,炉拨欲残香。却岸纱巾去,翛然野水傍。
脱粟未为饥,短褐未为寒;众毁心自可,身困气愈完。茆屋虽三间,趺坐则已宽;浊酒不满瓢,浩歌有余欢。禄食妻子乐,功名後人看。成败两蜗角,贵贱一鼠肝。
生世如梦境,淹速无定时。少壮不可恃,况汝迫耄期。五官及百骸,自揣日益衰,客来能送迎,要是强支持。百口皆新人,所至无旧知;绍兴同朝者,扫地靡复遗。虽云穷耐久,造物岂汝私?余日真几何?得酒且伸眉。
踯躅花开照眼明,缓扶藤杖绕廊行。流年又见一春过,苦雨略无三日晴。觅句未应妨熟睡,漱泉聊足解余酲。鹿麛雉子常追逐,谁识山翁及物情?
物生天地间,同此一太虚,林林各自植,但坐形骸拘;日夜相残杀,曾不置斯须,皮毛备裘褐,膏血资甘腴。鸡鹜羊彘辈,尚食稗与刍;飞潜何预汝,祸乃及禽鱼。豺虎之害人,亦为饥所驱;汝顾不自省,何暇议彼欤?又于人类中,各私六尺躯,方其忿怒时,流血视若无。我欲反其源,默观受气初,梃刃之所加,惨若在我肤。
个中一物著不得,建立森然却有余。尽底语君君岂信,试来跳入看何如?
衰境遇白鸡,自分堕幽墟;造物偶见宽,俯仰复岁除。駸駸迫耄期,凛凛无根株,孰知尚坚顽,壮者有不如。铜瓶垂碧井,手自浸屠苏;松煤染兔颖,秉烛题桃符;登梯挂锺馗,祭灶分其余,僮奴叹我健,却立不敢扶。新春无五日,节物倾里闾。
蔬圃依山脚,渔扉并水涯。卧枝开野菊,残枿出秋茶。病骨知天色,羁怀感物华。余年有几许?且灌邵平瓜。
造物佚我老,畀以江湖宽。俯仰六年间,得请两挂冠。鬓毛虽萧飒,脚力未蹒跚。记书过十张,噉饭空一箪。
翩然一鸦升,倏尔一鸱下,非惟饱残余,亦可免弹射。巡檐攫脯修,入舍掠脍炙,嗟汝无盈厌,坐是取驱吓。物情贵能改,一眚亦可贳。并语黄雀群,勿轻败吾稼。
博士得黄柑,甚爱不忍擘,持献太夫人,远附海上舶。故山饶氛雾,可使酒杯窄,岂无荔枝好,餍饫恐不摘。相去三千里,无异娱旁侧,乃知母子意,更远未尝隔。我昨往见君,从容弄书册,药分腊剂香,茶泛春芽白。
老去无余念,时时梦弊庐。细倾新酿酒,尽读旧藏书。云崦鉏畲粟,烟畦挽野蔬。从渠造物巧,赋芧戏群狙。
昔闻若耶村,意象乃物外。皤然阡陌间,来往几鲐背。无论百岁翁,甲子数至再,我来亲见之,殊未辍耕耒。曩事一一言,多闻杂谆诲,回头指丁壮,此是曾玄辈。
涉溪来过东溪老,断枝槁叶纷如扫。忽逢溪鹊昔未识,言语惺憁羽毛好。异哉驯狎若可呼,迹虽甚疏情有余。上穿苍烟立高树,下踏白石窥游鱼。老夫日日溪头行,见此不妨双眼明。定交物外从今始,岂独沙鸥可与盟。
中岁抱沉绵,讵敢望七十;造物偶脱遗,俯仰耄已及。宁知辱弓旌,扶惫去乡邑。受恩不知报,怀抱空怏悒。天门邈难窥,地芥亦嬾拾。
乌鸡买来逾岁年,庭中赤帻何昂然。吾孙初生畏晨唱,家人共议欲汝捐。鸟穷必啄奴岂惮,鸡卖将烹吾所怜。贵人贱畜虽古训,物理宁不思两全。
北槛近中堂,缘阶物自芳。晨清花拱露,地僻藓侵廊。坐久时闲卷,吟余或炷香。终朝无客至,一枕到羲皇。
万物备於我,本来无欠余。窭儒可怜生,西抹复东涂。斯文如大厦,倾壤要力扶。犬子真鼠辈,辛苦卖子虚。
蹴踘墙东一市哗,秋千楼外两旗斜。及时小雨放桐叶,无赖余寒开楝花。明月吹笙思蜀苑,软尘骑马梦京华。懽情减尽朱颜改,节物催人只自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