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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间万事有乘除,自笑羸然七十余。布被藜羹缘未尽,闭门更读数年书。
我性苦爱书,未始去几案。生虽後三代,意尚卑两汉。世衰道术裂,年往朋友散。泽居贫至骨,霜冷衣露骭。
我生无它营,半世随宦牒。谗波方稽天,忧与愁相接。中间稍自觉,万事付马曹。告归幸见听,泊与淡相遭。
乃翁诵书舍东偏,吾儿相和山之巅。翁老且衰常早眠,儿声夜半方泠然。楚公著书数百编,少师手挍世世传。我生七十有八年,见汝任此宁非天。
易传三圣至仲尼,炎炎秦火乃见遗。经中独无一字疑,正须虚心以受之。世衰道散吁可悲!我老欲学无硕师。父子共读忘朝饥,此生有尽志不移。
吴蜀相望万里程,征鞍忽报近湓城。角巾已入三更梦,老眼先增十倍明。告至遍为亲旧问,劳还深媿里闾情。追思二纪暌离事,喜极翻成涕泗横。
万里东来双鲤鱼,衰翁悲喜得儿书。闻过岘首已冬至,想到匡庐将岁除。辛苦山行穿雪履,凄凉旅饭嚼冰蔬。此行身历艰难遍,莫厌东皋共荷鉏。
久病少睡眠,往往中夕起,呼灯取书读,不能尽数纸。喟然置之叹,生世後阙里。持蠡欲测海,遽复迫老死。人生各有业,唐虞本吾事。诗书脱秦厄,天意固在此。异端塞穹壤,作俑孰为始?神禹逝不还,吾其如洚水!
日日春阴愁出户,汝今恰遇十分晴。桑林紫葚累累熟,稻垄青秧漫漫平。梦好定知行路健,书来深忍倚门情。柯桥道上山如画,早晚归舟听橹声。
左右琴樽静不哗,放翁新作老生涯。焚香细读斜川集,候火亲烹顾渚茶。书为半酣差近古,诗虽苦思未名家。一窗残日呼愁起,袅袅江城咽暮笳。
梦回闻汝读书声,如听箫韶奏九成。且要沉酣向文史,未须辛苦慕功名。人人本性初何欠,字字微言要力行。老病自怜难预此,夜窗常负短灯檠。
我为无才老把鉏,汝穷亦复坐迂疏。夜灯咏史虫吟草,朝几陈书獭祭鱼。未至苦饥依马磨,不妨相守卧蜗庐。业成自有能知赏,家世从来典石渠。
白首相依饱蕨薇,吾家父子古来稀。春秧出水柔桑绿,正是农时望汝归。
近村远村鸡续鸣,大星已高天未明;床头瓦檠灯煜爚,老夫冻坐书纵横。暮年於书更多味,眼底明明见莘渭。但令病骨尚枝梧,半盏残膏未为费。吾儿虽戆素业存,颇能伴翁饱菜根。万锺一品不足论,时来出手苏元元。
日暮坐柴门,怀抱方烦纡。铃声从西来,忽得濠州书。开缄读未半,喜极涕泗俱。父子老惜别,经况患难余。羁旅易生疾,霜露行载涂。思归虽甚苦,且复忍须臾。
平生山林几緉屐,何意随人戴朝帻!口言报国直妄耳,断简围坐晨至夕。道山堂东直庐冷,手种疏篁半窗碧。但虞风波起平地,岂有亮发能补益。成书朝奏暮请老,入耳幸免烦言啧。
我阅人间久,深知理恶盈。孳孳训来裔,堇堇作儒生。仕勿卑曹掾,书才记姓名。茆茨不啻足,此外尽浮荣。
时鸟朝暮鸣,芳草日夜生。春风舍我去,岁律俄峥嵘。缀簇茧白白,出陂稻青青。鸣机织苎葛,暑服亦已成。
误上蓬山亦已叨,所悲故里隔胥涛。还家未失屠羊业,报国元无汗马劳。载笔敢言宗史汉,闭门犹得读庄骚。小儿愿与翁偕隐,正恐声名未易逃。
经中固多趣,我老未能忘。似获连城璧,如倾九酝觞。信能明孔氏,何暇傲羲皇。努力晨昏事,躬行味始长。